羊山镇政府烂尾办公楼就建在一片农田里。本报记者 潘俊强摄

核心阅读

以村居搬迁土地开发为交易，与开发商交换建设办公大楼，后因资金超支严重无法继续建设。投资800万元的山东省金乡县羊山镇政府行政办公中心变为“烂尾楼”，眼下成了无人敢接手的烫手山芋。

至今，建楼引发的违规变更土地性质、强制征地补偿不到位等遗留问题，依旧在当地掀起波澜。

1月20日，山东省金乡县羊山镇正飘着小雪，记者来到离镇政府所在地南500米路东，“烂尾政府行政办公中心”就矗立在周围都种满大蒜的耕地里，至今还因占用当地村民的耕地、工程欠债等问题而纠纷不断。而之前建设的羊山古镇国际旅游度假区也存在着占用农民耕地、补偿农民不力等问题。

镇里上报的是建设用地

“附近地头之前都竖着基本农田保护区的牌子，镇政府要盖楼之后才把牌子挪走”

记者见到，在建的羊山镇政府行政办公中心，就在羊山镇东三村村民的农田里，加上周围配套大约有20多亩地。对于该政府行政办公中心大楼所用的建设用地，羊山镇政府回应是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项目，属于建设用地。

而被占土地的东三村村民们却认为，这是基本农田，以前村民们都在这种大蒜、棉花等作物，收成非常好。村民们说，这附近的地头上之前都竖着基本农田保护区的牌子，镇政府要盖行政办公中心之后，才把这个基本农田的牌子给挪到别的地方。

记者查阅山东省政府批准的济宁市建设用地情况，发现羊山镇对东二村、东三村征用的土地并没有上报为基本农田，甚至连上报为耕地都没有，而报的基本是建设用地。羊山镇认为“该项目建设符合羊山镇总体规划，用地得到了省（鲁政土[2012]601号）的批准”。记者拿到该批复，其批复时间为2012年3月29日。批复之时，这个大楼因开发商缺乏资金而停工已近一年。托辊据羊山镇政府提供的一份投资开发合同，羊山镇政府与开发商达成协议，开发商无偿投资800万元承建羊山镇政府行政办公中心，建筑面积约5000平方米（按图实际面积）。作为回报，羊山镇政府提供给开发商两块地，供其开发使用。其中一块位于行政办公中心以东，已经用围墙围起来，而这80亩土地也属于东二村村民的基本农田。

东二村的一位村民介绍说，2009年他的2亩多地就被镇政府给圈了，啥也不让种。到现在已经圈了好几年了，基本上一直荒着，前两天还有很多生活垃圾。

记者在现场看到，围墙已经被推倒，被围的土地高低不平、长满了杂草，一些建筑工人正在“刮砖”。一位路过的村民告诉记者，前两天这里被媒体曝光后，有人连夜把围墙推倒，还把垃圾拉走，并进行了填埋。

有失地村民告诉记者，这是羊山镇的一贯手段，因为用国家基本农田搞建设，报到省里肯定不会被批复，就索性把地挖得高低不平，再让它荒几年，然后以弃耕地、荒地、坡地的名义来申请在这里搞项目建设。

当年存在强制征地现象

“有在镇上上班的或者做买卖的，如果不同意就开除回家，或者关停买卖”

据失地村民们反映，由于在补偿、安置上没有谈妥，很多村民并不同意征地，当时镇政府存在强制征地现象。一位李姓村民说，村民家里有在镇上上班的，或者做买卖的，如果不同意就开除回家，或者关停买卖；而且也不会和村民签合同，而是只和村集体签土地征用合同。

这位村民非常气愤地说，为了这件事，有些失地农民曾去济宁市甚至更高一级的政府部门反映情况，但大都被金乡截访人员截回直接送入县拘留所，而他就是其中的一员。“被关了10多天，自己的同乡还被劳教了一段时间，现在谁也不敢因为这件事再去闹了。”

据失地村民们介绍，他们的土地都有土地承包经营权证和农村集体土地承包合同书，而且都是一包30年不变的“大粮地”。在当地，“大粮地”指的是最好的耕地。一位村民说，这么好的耕地，种啥收啥，咋说收就收上去了呢？现在的镇政府办公的地方已经够大了，为啥还要建新的？

而记者在镇政府得到的说法却与村民们大相径庭。一位镇干部说，征地前，镇政府先对村民进行了告知，不存在强征现象，而且对失地农民进行了补偿；征地结束后，也没有老百姓来镇里反映问题，说明老百姓都非常满意。

补偿保证不了基本生活

“而镇上的干部却说，因为征地而返贫的农民，可以吃低保”

有村民指出，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项目要实施，必须要对村民给予有效补偿和安置，否则农民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。

据羊山镇党委副书记李宪廷介绍，凡被征用的土地，都会给予一定的补偿。目前先采用租的方式，每亩一年租金1400元，租用8年后，第九年按3.9万元一次性付清征地款（不包括前8年的租金）。

村民们对此却不以为然。有失地村民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，金乡是有名的大蒜之乡，一般情况下，这么好的土地，一亩大蒜能产两千多斤，一年下来每亩地赚5000元—8000元没问题。

一位失地的东二村村民也说，镇政府在俺们原有的地上搞建设，瞎闹腾，谁能保证8年之后搞得怎么样，别到时候又搞成了烂尾工程，再把土地退给我们，到时候想种都没办法了。“补偿款里也有不少‘猫腻’，我拿到手的年租金只有每亩1300元，不知道谁又把那100元给扣留了。”

对失地农民如何安置？李宪廷说，村民们可以出去打工，也可以到镇上的旅游风景区和烈士陵园打工。有村民反映，自己失去土地好几年了，工作仍然没有得到落实。一位李姓村民说，一大家子等着养活，没有进钱的门路，有时一天5元到10元钱的工也得去打。

东四村的一位村民告诉记者，其实羊山古镇国际旅游度假区的建设也存在占用耕地的问题，他家的耕地就被征用了。他向记者道出了自己的担心，一个村的土地被征用了，如果在外村、外镇甚至外县补偿回来，国家耕地的18亿亩“红线”保住了，可这对失地的农民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？“我们不可能背井离乡去外地种地啊。”

地没了，以后的生活何以为继？一位失地农民说，镇政府给的补偿连基本生活都保证不了，我们都得面临返贫，何谈为农民增收、让农民富裕呢？而镇上的干部却说，因为征地而返贫的农民，可以吃低保。